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斯赋。其词曰:
黄初三年,我来到京都朝觐,归渡洛水。古人曾说此水之神名叫宓妃。因有感于宋玉对楚王所说的神女之事,于是作了这篇赋。赋文云: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未察,仰以殊观。睹一丽人,于岩之畔。乃援御者而告之曰:“尔有觌于彼者乎?彼何人斯,若此之艳也!”御者对曰:“臣闻河洛之神,名曰宓妃。然则君王之所见,无乃是乎!其状若何?臣愿闻之。”
我从京都洛阳出发,向东回归封地鄄城,背着伊阙,越过轘辕,途经通谷,登上景山。这时日已西下,车困马乏。于是就在长满杜蘅草的岸边卸了车,在生着芝草的地里喂马。自己则漫步于阳林,纵目眺望水波浩渺的洛川。于是不觉精神恍惚,思绪飘散。低头时还没有看见什么,一抬头,却发现了异常的景象,只见一个绝妙佳人,立于山岩之旁。我不禁拉着身边的车夫对他说:“你看见那个人了吗?那是什么人,竟如此艳丽!”车夫回答说:“臣听说河洛之神的名字叫宓妃,然而现在君王所看见的,莫非就是她!她的形状怎样,臣倒很想听听。”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
我告诉他说:她的形影,翩然若惊飞的鸿雁,婉约若游动的蛟龙。容光焕发如秋日下的菊花,体态丰茂如春风中的青松。她时隐时现像轻云笼月,浮动飘忽似回风旋雪。远而望之,明洁如朝霞中升起的旭日;近而视之,鲜丽如绿波间绽开的新荷。她体态适中,高矮合度,肩窄如削,腰细如束,秀美的颈项露出白皙的皮肤。既不施脂,也不敷粉,发髻高耸如云,长眉弯曲细长,红唇鲜润,牙齿洁白,一双善于顾盼的闪亮的眼睛,两个面颧下甜甜的酒窝。她姿态优雅妩媚,举止温文娴静,情态柔美和顺,语辞得体可人。洛神服饰奇艳绝世,风骨体貌与图上画的一样。她身披明丽的罗衣,带着精美的佩玉。头戴金银翡翠首饰,缀以周身闪亮的明珠。她脚著饰有花纹的远游鞋,拖着薄雾般的裙裾,隐隐散发出幽兰的清香,在山边徘徊倘佯。忽然又飘然轻举,且行且戏,左面倚着彩旄,右面有桂旗庇荫,在河滩上伸出素手,采撷水流边的黑色芝草。
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愿诚素之先达兮,解玉佩以要之。嗟佳人之信修,羌习礼而明诗。抗琼珶以和予兮,指潜渊而为期。执眷眷之款实兮,惧斯灵之我欺。感交甫之弃言兮,怅犹豫而狐疑。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
我钟情于她的淑美,不觉心旌摇曳而不安。因为没有合适的媒人去说情,只能借助微波来传递话语。但愿自己真诚的心意能先于别人陈达,我解下玉佩向她发出邀请。可叹佳人实在美好,既明礼义又善言辞,她举着琼玉向我作出回答,并指着深深的水流以为期待。我怀着眷眷之诚,又恐受这位神女的欺骗。因有感于郑交甫曾遇神女背弃诺言之事,心中不觉惆怅、犹豫和迟疑,于是敛容定神,以礼义自持。
于是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践椒途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超长吟以永慕兮,声哀厉而弥长。尔乃众灵杂沓,命俦啸侣。或戏清流,或翔神渚,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从南湘之二妃,携汉滨之游女。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这时洛神深受感动,低回徘徊,神光时离时合,忽明忽暗。她像鹤立般地耸起轻盈的躯体,如将飞而未翔;又踏着充满花椒浓香的小道,走过杜蘅草丛而使芳气流动。忽又怅然长吟以表示深沉的思慕,声音哀惋而悠长。于是众神纷至杂沓,呼朋引类,有的戏嬉于清澈的水流,有的飞翔于神异的小渚,有的在采集明珠,有的在俯拾翠鸟的羽毛。洛神身旁跟着娥皇、女英南湘二妃,她手挽汉水之神,为瓠瓜星的无偶而叹息,为牵牛星的独处而哀咏。时而扬起随风飘动的上衣,用长袖蔽光远眺,久久伫立;时而又身体轻捷如飞凫,飘忽游移无定。她在水波上行走,罗袜溅起的水沫如同尘埃。她动止没有规律,像危急又像安闲;进退难以预知,像离开又像回返。她双目流转光亮,容颜焕发泽润,话未出口,却已气香如兰。她的体貌婀娜多姿,令我看了茶饭不思。
于是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夷鸣鼓,女娲清歌。腾文鱼以警乘,鸣玉銮以偕逝。六龙俨其齐首,载云车之容裔。鲸鲵踊而夹毂,水禽翔而为卫。于是越北沚,过南冈,纡素领,回清扬。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恨人神之道殊兮,怨盛年之莫当。抗罗袂以掩涕兮,泪流襟之浪浪。悼良会之永绝兮,哀一逝而异乡。无微情以效爱兮,献江南之明珰。虽潜处于太阴,长寄心于君王。忽不悟其所舍,怅神宵而蔽光。
在这时风神屏翳收敛了晚风,水神川后止息了波涛,冯夷击响了神鼓,女娲发出清泠的歌声。飞腾的文鱼警卫着洛神的车乘,众神随着叮当作响的玉鸾一齐离去。六龙齐头并进,驾着云车从容前行。鲸鲵腾跃在车驾两旁,水禽绕翔护卫。车乘走过北面的沙洲,越过南面的山冈,洛神转动白洁的脖颈,回过清秀的眉目,朱唇微启,缓缓地陈诉着往来交接的纲要。只怨恨人神有别,彼此虽然都处在盛年而无法如愿以偿。说着不禁举起罗袖掩面而泣,止不住泪水涟涟沾湿了衣襟,哀念欢乐的相会就此永绝,如今一别身处两地,不曾以细微的柔情来表达爱慕之心,只能赠以明珰作为永久的纪念。自己虽然深处太阴,却时时怀念着君王。洛神说毕忽然不知去处,我为众灵一时消失隐去光彩而深感惆怅。
于是背下陵高,足往神留。遗情想像,顾望怀愁。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浮长川而忘反,思绵绵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驾,吾将归乎东路。揽騑辔以抗策,怅盘桓而不能去。
于是我舍低登高,脚步虽移,心神却仍留在原地。余情绻缱,不时想象着相会的情景和洛神的容貌;回首顾盼,更是愁绪萦怀。满心希望洛神能再次出现,就不顾一切地驾着轻舟逆流而上。行舟于悠长的洛水以至忘了回归,思恋之情却绵绵不断,越来越强,以至整夜心绪难平无法入睡,身上沾满了浓霜直至天明。我不得已命仆夫备马就车,踏上向东回返的道路,但当手执马缰,举鞭欲策之时,却又怅然若失,徘徊依恋,无法离去。
黄初:魏文帝曹丕年号,公元—年。
京师:京城,指魏都洛阳。
济:渡。
洛川:即洛水,源出陕西,东南入河南,流经洛阳。
斯水:此水,指洛川。
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传为宋玉所作的《高唐赋》和《神女赋》,都记载宋玉与楚襄王对答梦遇巫山神女事。
京域:京都地区,指洛阳。
言:语助词。
东藩:东方藩国,指曹植的封地。黄初三年,曹植被立为鄄(juàn)城(即今山东鄄城县)王,城在洛阳东北方向,故称东藩。
伊阙:山名,又称阙塞山、龙门山,在河南洛阳南。
轘辕:山名,在今河南偃师县东南。
通谷:山谷名。在洛阳城南。
陵:登。
景山:山名,在今偃师县南。
殆:通“怠”,懈怠。一说指危险。
烦:疲乏。
尔乃:承接连词,于是就。
税驾:停车。税,舍、置。驾,车乘总称。
蘅皋:生着杜蘅的河岸。蘅,杜蘅,香草名。皋,岸。
秣驷:喂马。驷,一车四马,此泛指驾车之马。
芝田:种着灵芝草的田地,此处指野草繁茂之地。一说为地名,指河南巩县西南的芝田镇。
容与:悠然安闲貌。
阳林:地名。
流眄:纵目四望。眄,斜视。一作“流盼”,目光流转顾盼。
精移神骇:神情恍惚。骇,散。
忽焉:急速貌。
思散:思绪分散,精神不集中。
殊观:少见的异常现象。
岩之畔:山岩边。
援:以手牵引。
御者:车夫。
觌:看见。
翩:鸟疾飞的样子,此处指飘忽摇曳的样子。
惊鸿:惊飞的鸿雁。
婉:”蜿蜒曲折。
荣:丰盛。曜,日光照耀。
华茂:华美茂盛。若隐若现的样子。
飘飖:飞翔貌。
回:回旋,旋转。
皎:洁白光亮。
太阳升朝霞:太阳升起于朝霞之中。
迫:靠近。
灼:鲜明,鲜艳。
芙蕖:一作“芙蓉”,荷花。
渌:水清貌。
秾:花木繁盛。此指人体丰腴。
纤:细小。此指人体苗条。
修短:长短,高矮。
约素:一束白绢。素,白细丝织品。
颈:脖子的前部。
项:脖子的后部。
皓:洁白。
呈露:显现,外露。
泽:润肤的油脂。
铅华:粉。古代烧铅成粉,故称铅华。
弗御:不施。御,用。
云髻:发髻如云。
峨峨:高耸貌。
联娟:微曲貌。
朗:明润。
鲜:光洁。
眸:目中瞳子。
睐:顾盼。
靥:酒窝。
辅:面颊。
承权:在颧骨之下。权,颧骨。
瓌:同“瑰”,奇妙。
艳逸:艳丽飘逸。
仪:仪态。
闲:娴雅。
绰:绰约,美好。
奇服:奇丽的服饰。
旷世:举世唯有。旷,空。
骨像:骨格形貌。
应图:指与画中人相当。
璀粲:鲜明貌。一说为衣动的声音。
珥:珠玉耳饰。此用作动词,作佩戴解。均为美玉。
华琚:刻有花纹的佩玉。佩玉名。
翠:翡翠。
首饰:指钗簪一类饰物。
践:穿,着。
远游:鞋名。
文履:饰有花纹图案的鞋。
曳:拖。
雾绡:轻薄如雾的绡。绡,生丝。
裾:裙边。
微:轻微。
芳蔼:香气。
踟蹰:徘徊。
隅:角。
遨:游。
采旄:彩旗。采,同“彩”。旄,旗竿上旄牛尾饰物,此处指旗。
桂旗:以桂木做旗竿的旗,形容旗的华美。
攘:此指挽袖伸出。
神浒:为神所游之水边地。浒,水边泽畔。
湍濑:石上急流。
玄芝:黑色芝草,相传为神草。
振荡:形容心动荡不安。
怡:悦。
微波:一说指目光。
诚素:真诚的情意。素,同“愫”,情愫。
要:同“邀”,约请。
信修:确实美好。修,美好。
羌:发语词。
习礼:懂得礼法。
明诗:善于言辞。这句意指有很好的文化教养。
抗:举起。
琼珶:美玉。
和:应答。
指潜渊而为期:指深水发誓,约期相会。潜渊,深渊,一说指洛神所居之地。期,会。
眷眷:依恋貌。
款实:诚实。
斯灵:此神,指宓妃。
我欺:即欺我。
交甫:郑交甫。
弃言:背弃承诺。
狐疑:疑虑不定。因为想到郑交甫曾经被仙女遗弃,故此内心产生了疑虑。
收和颜:收起和悦的容颜。
静志:镇定情志。
申:施展。
礼防:礼法,礼能防乱,故称礼防。
自持:自我约束。
徙倚:留连徘徊。
竦:耸。
鹤立:形容身躯轻盈飘举,如鹤之立。
椒途:涂有椒泥的道路,一说指长满香椒的道路。椒,花椒,有浓香。
蘅薄:杜蘅丛生地。
流芳:散发香气。
超:惆怅。
永慕:长久思慕。
厉:疾。
弥:久。
众灵:众仙。
杂沓:纷纭,多而乱的样子。
命俦啸侣:招呼同伴。俦,伙伴、同类。
渚:水中高地。
翠羽:翠鸟的羽毛。
南湘之二妃:指娥皇和女英。据刘向《列女传》载,尧以长女娥皇和次女女英嫁舜,后舜南巡,死于苍梧。二妃往寻,自投湘水而死,为湘水之神。
汉滨之游女:汉水之女神,即前注中郑交甫所遇之神女。
匏瓜:星名,又名天鸡,在河鼓星东。
无匹:无偶。
牵牛:星名,又名天鼓,与织女星各处天河之旁。相传每年七月七日才得一会。
袿:妇女的上衣。
猗靡:随风飘动貌。
翳:遮蔽。
延伫:久立。
凫:野鸭。凌,踏。尘,指细微四散的水沫。
难期:难料。
转眄流精:转眼顾盼之间流露出奕奕神采。流精,形容目光流转而有光彩。
气若幽兰:形容气息香馨如兰。
屏翳:传说中的众神之一,司职说法不一,或以为是云师,或以为是雷师,或以为是雨师,在此篇中被曹植视作风神。
川后:传说中的河神。
冯夷:传说中的水神。
女娲:女神名,相传笙簧是她所造,所以这里说“女娲清歌”。
腾:升。
文鱼:神话中一种能飞的鱼。
警乘:警卫车乘。
玉銮:鸾鸟形的玉制车铃,动则发声。
偕逝:俱往。
六龙:相传神出游多驾六龙。
俨:庄严的样子。
齐首:六龙齐头并进。
云车:相传神以云为车。
容裔:即“容与”,舒缓安详貌。
鲸鲵:即鲸鱼。水栖哺乳动物,雄者称鲸,雌者称鲵。
毂:车轮中用以贯轴的圆木,这里指车。
沚:水中小块陆地。
纡:回。
素领:白皙的颈项。
清扬:形容女性清秀的眉目。
交接:结交往来。
盛年:少壮之年。
莫当:无匹,无偶,即两人不能结合。
抗:举。袂,衣袖。浪浪,水流不断貌。
效爱:致爱慕之意。
明珰:以明月珠作的耳珰。
潜处:深处,幽居。
太阴:众神所居之处。
君王:指曹植。
不悟:不见,未察觉。
所舍:停留、止息之处。
宵:通“消”,消失。
蔽光:隐去光彩。
背下:离开低地。
陵高:登上高处。
遗情:留情,情思留连。
想像:指思念洛神的美好形象。
灵体:指洛神。
上溯:逆流而上。
长川:指洛水。
耿耿:心神不安的样子。
騑:车旁之马。古代驾车称辕外之马为騑或骖,此泛指驾车之马。
辔:马缰绳。
抗策:犹举鞭。
盘桓:徘徊不进貌。
《洛神赋》为曹植辞赋中杰出作品。作者以浪漫主义的手法,通过梦幻的境界,描写人神之间的真挚爱情,但终因“人神殊道”无从结合而惆怅分离。
全篇大致可分为六个段落,第一段写作者从洛阳回封地时,看到“丽人”宓妃伫立山崖,这段类话本的“入话”。第二段,写“宓妃”容仪服饰之美。第三段写“我”非常爱慕洛神,她实在太好了,既识礼仪又善言辞,虽已向她表达了真情,赠以信物,有了约会,却担心受欺骗,极言爱慕之深。第四段写洛神为“君王”之诚所感后的情状。第五段“恨人神之道殊”以下二句,是此赋的寄意之所在。第六段,写别后“我”对洛神的思念。
此赋的主要特点有三:
特点一,想象丰富。作者从京城洛阳启程,东归封地鄄城。途中,在洛川之边,停车饮马,在阳林漫步之时,看到了洛神宓妃,这就是想象。她的体态摇曳飘忽像惊飞的大雁,婉曲轻柔像是水中的游龙,鲜美、华丽较秋菊、茂松有过之,姣如朝霞,纯洁如芙蓉,风华绝代。随后他对她产生爱慕之情,托水波以传意,寄玉佩以定情。然她的神圣高洁使他不敢造次。洛神终被他的真情所感动,与之相见,倾之以情。但终因人神殊途,结合无望,与之惜别。想象绚烂,浪漫凄婉之情淡而不化,令人感叹,惆怅丝丝。
特点二,词藻华丽而不浮躁,清新之气四逸,令人神爽。讲究排偶,对仗,音律,语言整饬、凝炼、生动、优美。取材构思汉赋中无出其右。此赋起笔便是平中蕴奇的氛围创造。但在此刻,作者刹那间目睹了一幕终身难忘的景象:一位俏丽的女子,即洛神现身。接着作者像要与宋玉笔下的巫山神女争辉似的着力描摹洛神的神采姣容以及痛苦情状,然后写洛神率众离去。
特点三,传神的描写刻画,兼之与比喻、烘托共用,错综变化巧妙得宜,给人一种浩而不烦、美而不惊之感,使人感到就如在看一幅绝妙丹青,个中人物有血有肉,而不会使人产生一种虚无之感。在对洛神的体型、五官、姿态等描写时,给人传递出洛神的沉鱼之貌、落雁之容。同时,又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新高洁。在对洛神与之会面时的神态的描写刻画,使人感到斯人浮现于眼前,风姿绰约。而对于洛神与其分手时的描写“屏翳收风,川后静波,冯来鸣鼓,女娲清歌。”爱情之真挚、纯洁,一切都是这样美好,以致离别后,人去心留,情思不断,洛神的倩影和相遇相知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浪漫而苦涩,心神为之不宁徘徊于洛水之间不忍离去。
对《洛神赋》的思想、艺术成就前人都曾予以极高的评价其实,曹植此赋兼二者而有之,它既有《湘君》、《湘夫人》那种浓厚的抒情成分,同时又具宋玉诣赋对女性美的精妙刻画。此外,它的情节完整,手法多变和形式隽永等,又为以前的作品所不及。因此它在历史上有着非常广泛和深远的影响。
曹植此赋据序所言,系其于魏文帝黄初三年(222年)入朝京师洛阳后,在回封地鄄城途中经过洛水时,“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而作。当时,曹丕刚即帝位不久,即杀了曹植的密友丁仪、丁廙二人。曹植本人在就国后也为监国谒者奏以“醉酒悖慢,劫胁使者”,被贬安乡侯,后改封鄄城侯,再立为鄄城王。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白色的战马,饰着金黄的笼头,直向西北飞驰而去。
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请问这是谁家的孩子,是幽州和并州的游侠骑士。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
年纪轻轻就离开了家乡,到边塞显身手建立功勋。
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楛木箭和强弓从不离身,下苦功练就了一身武艺。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
拉开弓如满月左右射击,一箭箭中靶心不差毫厘。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抬手就能射中飞驰而来的东西,俯身就能打碎箭靶。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他灵巧敏捷赛过猿猴,又勇猛轻疾如同豹螭。
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
听说国家边境军情紧急,侵略者一次又一次进犯内地。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
告急信从北方频频传来,游侠儿催战马跃上高堤。
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随大军平匈奴直捣敌巢,再回师扫鲜卑驱逐敌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上战场面对着刀山剑树,从不将安和危放在心里。
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连父母也不能孝顺服侍,更不能顾念那儿女妻子。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
名和姓既列上战士名册,早已经忘掉了个人私利。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为国家解危难奋勇献身,把死亡看得像回家一样平常。
金羁:金饰的马笼头。
连翩:连续不断,原指鸟飞的样子,这里用来形容白马奔驰的俊逸形象。
幽并:幽州和并州。在今河北、山西、陕西一带。
去乡邑:离开家乡。
扬声:扬名。
垂:同“陲”,边境。
宿昔:早晚。
秉:执、持。
楛矢:用楛木做成的箭。
何:多么。
参差:长短不齐的样子。
控弦:开弓。
的:箭靶。
摧:毁坏。
月支:箭靶的名称。左、右是互文见义。
接:接射。
飞猱:飞奔的猿猴。猱,猿的一种,行动轻捷,攀缘树木,上下如飞。
散:射碎。
马蹄:箭靶的名称。
狡捷:灵活敏捷。
勇剽:勇敢剽悍。
螭:传说中形状如龙的黄色猛兽。
边城:国家边境。
虏骑:指匈奴、鲜卑的骑兵。
数迁移:指经常进兵人侵。数,经常。
羽檄:军事文书,插鸟羽以示紧急,必须迅速传递。
厉马:扬鞭策马。
长驱:向前奔驰不止。
蹈:践踏。压制。
弃身:舍身。
怀:爱惜。
顾:看。
籍:名册。
中顾私:心里想着个人的私事。中,内心。
捐躯:献身。
赴:奔赴。
《白马篇》就是曹植的"心画心声",寄托了诗人为国家建功立业的渴望和憧憬。全诗共二十八句,我们不妨把它分为四层来理解。
开篇两句是第一层。"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白色的战马,饰着金黄的笼头,直向西北飞驰而去。首句不写人而人却在其中。这里用的是借代和烘托的手法,以马指代人,以马的雄骏烘托人的英武。白马,在古人眼里,除具有能战善战,堪负重任的品格外,还象征着坚定、忠诚、奉献、牺牲。"生乎乱,长乎军"的曹植,"志欲自效于明时,立功于圣世。"以白马来指代他理想中的少年英雄,是再贴切不过的了。"连翩西北驰",显示了军情的紧急,创造出浓郁的战争气氛。
第二层"借问谁家子"以下十二句,如上所述,诗一开头即写军情紧急,可是接下来却以"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的问答宕开,缓笔插入对这位白马英雄的描述,造成诗篇节奏上的一张一弛。幽并,指幽州和并州,是燕、赵故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诗中写这位白马英雄是"幽并游侠儿",以见其根基不浅。古人有"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诗句。这位"少小去乡邑"的白马英雄却能久经征战而扬名边塞。何以如此?接着诗人便以饱蘸热忱的笔触描述英雄的精绝武艺:宿昔秉良弓,木苦矢何参差!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宿昔秉良弓",是说他早早晚晚弓箭不离手。"楛矢何参差",是形容他射出去的箭络绎不绝,纷纷疾驰。这两句是写他长期坚持不懈地苦练骑射技术的情景,说明他精深的武艺并非一朝一夕之功。下边接着即写他过硬的骑射技术:左右开弓,仰射俯射,或动或静,箭无虚发。敏捷胜过猿猴,勇猛好像虎豹和蛟龙。诗人以高度凝练的笔墨、铺陈描写的手法,生动形象而又集中概括地交待了这位英雄的不凡的来历和出众的本领。这就不仅回答了这位白马英雄是何等人物,他何以能"扬声沙漠垂",而且为下边写他英雄事迹作了坚实的铺垫。
第三层"边城多紧急"以下六句,从结构上讲,这里是紧承开头"连翩西北驰"的,这既是"西北驰"的原因,也是"西北驰"的继续。从内容上讲,这是把人物放在严酷的战争环境中来塑造。"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边塞城邑多次报警告急,敌军骑兵频繁犯边。插着羽毛的紧急文告从北方传来,白马英雄立即催马登上防御工事。只用了四句二十字,便写出了英雄急国家所急的侠肝义胆。在边塞紧急的关头,国家一声令下,他毫不犹豫,立即奔赴前线。“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是正面描写人物的英勇。"蹈""凌"二字有力地表现了他压倒敌人而不被敌人所压倒的英雄气概。
第四层“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意思是说,投身于刀锋剑刃的战场,岂能不置生死于度外?哪里还顾得上父母妻儿之情?既然编入壮士的名册,参加到军队的行列,心中就不能有什么私念,就要随时准备为国捐躯,视死如归?这既是诗篇中主人翁的独白,又是诗人对英雄崇高精神世界的揭示和礼赞。就一般叙事诗来说,把诗中主人翁的本末事迹表达清楚也就够了,用不着再加议论。就本诗而言,这段议论是必不可少的。诵读全诗,我们不难感受到,在层层的铺陈描述中,诗人心中的激情步步上升,到最后已是汹涌澎湃,"情动于中而形于言",不得不一吐为快,这是诗人心声的自然流露。也正因如此,我们读来不只没有空泛之感,反觉句句真切,震撼心灵。
此诗不仅节奏张弛有致,篇章波澜起伏,令人奇警,语言也具有奇警的特色。
从汉献帝建安到魏文帝黄初年间196-226 ,是中国诗歌史上的一个黄金时代。由于曹氏父子的提倡,汉乐府诗"感于哀乐,缘事而发"的现实主义精神得到了继承和发扬。一批身经乱离,目击苦难而又肯正视现实的诗人,不但把社会真象摄入笔底,而且注入自己的真切感情。这一时期,最有价值的文学作品,除了那些反映战乱和人民苦难的篇什外,就是抒发渴望为国家建功立业的理想抱负的篇章。这方面的代表作当属曹操的《龟虽寿》和曹植的《白马篇》。如果说《龟虽寿》是一位"幽燕老将"的"壮士之歌"的话,那么《白马篇》则是一位英雄少年的"理想之歌"。诗中塑造了一位武艺精绝、忠心报国的白马英雄的形象。
这一时期,曹植在政治上抱负远大,还没有经历打击和迫害,所以这个阶段的作品,以慷慨激昂、“任气”“使才”为主。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锅里煮着豆子,是想把豆子的残渣过滤出去,留下豆汁来作羹。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豆秸在锅底下燃烧,豆子在锅里面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豆子和豆秸本来是同一条根上生长出来的,豆秸怎能这样急迫地煎熬豆子呢!
持:用来。
羹:用肉或菜做成的糊状食物。
漉:过滤。豆。这句的意思是说把豆子的残渣过滤出去,留下豆汁作羹。
萁:豆类植物脱粒后剩下的茎。
釜:锅。
燃:燃烧。
泣:小声哭。
本:原本,本来。
煎:煎熬,这里指迫害。
何:何必。
曹植才华出众,禀赋异常的特点,而最能表现其才华的例子就是这首《七步诗》。这首诗纯以比兴的手法出之,语言浅显,寓意明畅,无庸多加阐释,只须于个别词句略加疏通,其意自明。
前四句描述了燃萁煮豆这一日常生活现象,曹植以“豆”自喻,一个“泣”字充分表达了受害者的悲伤与痛苦。第二句中的“漉豉”是指过滤煮熟后发酵过的豆子,用以制成调味的汁液。“萁”是指豆茎,晒干后用来作为柴火烧,萁燃烧而煮熟的正是与自己同根而生的豆子,比喻兄弟逼迫太紧,自相残害,实有违天理,为常情所不容。诗人取譬之妙,用语之巧,而且在刹那间脱口而出,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后两句笔锋一转,抒发了曹植内心的悲愤,这显然是在质问曹丕:我与你本是同胞兄弟。为什么要如此苦苦相逼?“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千百年来已成为人们劝戒避免兄弟阋墙、自相残杀的普遍用语,说明此诗在人民中流传极广。
这首诗以萁豆相煎为比喻,控诉了曹丕对自己和其他众兄弟的残酷迫害。口吻委婉深沉,讥讽之中有提醒规劝。这一方面反映了曹植的聪明才智,另一方面也反衬了曹丕迫害手足的残忍。这首诗之妙,在于巧妙设喻,寓意明畅。豆和豆秸是同一个根上长出来的,就好比同胞兄弟,豆秸燃烧起来却把锅内的豆煮得翻转“哭泣”,以此来比喻兄弟相残,十分贴切感人。
黄初元年(220年)曹丕上位,称帝为魏文帝。由于争封太子这段经历让曹丕无法释怀,在他称帝后,他仍对曹植耿耿于怀,就想方设法要除掉他。曹植知道哥哥存心陷害自己,可自己无法开脱,只好在极度悲愤中七步之内应声成诗。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明月照在高高的阁楼上,清澄的月光如徘徊不止的流水轻轻晃动着。
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
伫立在高楼上登高望远的思妇,在月光的沐浴下伤叹着无尽哀愁。
借问叹者谁?言是宕子妻。
请问那不住哀叹的是什么人呢?说是离乡外游,久久不归之人的妻子。
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
夫君外行已经超过十年了,为妻的常常形只影单的一人独处。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
夫君就像那路上飘忽不定的轻尘,为妻就像是污浊的水中的淤泥。
浮沉各异势,会子何时谐?
夫妇本是一体,如今地位不同了,什麼时候才能重会和好?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可以的话,我愿意化作一阵西南风,随风投入夫君的怀抱中!
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夫君的怀抱若是不向我开放,那么做妻子的又要依靠谁呢?
流光:洒下的月光。
余哀:不尽的忧伤。
宕子:荡子。指离乡外游,久而不归之人。
逾:超过。
独栖:孤独一个人居住。
清:形容路上尘。
浊:形容水中泥。“清”、“浊”二者本是一物。
浮:就清了。
沉:就浊了。比喻夫妇(或兄弟骨肉)本是一体,如今地位(势)不同了。
逝:往。
君怀:指宕子的心。
良:很久,早已。
诗人自比“宕子妻”,以思妇被遗弃的不幸遭遇来比喻自己在政治上被排挤的境况,以思妇与丈夫的离异来比喻他和身为皇帝的曹丕之间的生疏“甚于路人”、“殊于胡越”。诗人有感于兄弟之间“浮沉异势,不相亲与”,进一步以“清路尘”与“浊水泥”来比喻二人境况悬殊。“愿为西南风,长逝人君怀”,暗吐出思君报国的衷肠;而“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则对曹丕的绝情寡义表示愤慨,流露出无限凄惶之感。全诗处处从思妇的哀怨着笔,句句暗寓诗人的遭际,诗情与寓意浑然无间,意旨含蓄,笔致深婉,确有“情兼雅怨”的特点。
这首诗的起句既写实景,又渲染出凄清冷寂的气氛,笼罩全诗。“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运用了“兴”的手法带出女主角的背景:明月高照,思妇独倚高楼,对影自怜,思念远方的夫君。月照高楼之时,正是相思最切之际,那徘徊徜徉的月光勾起思妇的缕缕哀思——曹植所创造的“明月”、“高楼”、“思妇”这一组意象,被后代诗人反复运用来表达闺怨。明月在中国诗歌传统里,起着触发怀想相思的作用,比如李白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月光月夜,会撩起诗人绵绵不尽的思绪,勾起心中思念怪挂怀的人或事。
次两句“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运用了“赋”的表达方法,承接上两句直接点出该诗的主角——愁思妇的情怀——悲叹和哀伤。当皎洁的明月照着高楼,清澄的月光如徘徊不止的流水轻轻晃动著,伫立在高楼上登高望远的思妇,在月光的沐浴下伤叹着无尽哀愁。因为思念良人而不得见,甚至音讯亦不能通。这是典型的白描手法,即“赋”的表达方法。
第五、六句“借问叹者谁,言是客子妻”也是以“赋”的方法来表达的,但是以问答的方式来达到“赋”的表达效果的:“请问楼上唉声叹气的是谁?回答说是异地客旅者的妻子。”直截了当,干脆利落,明白如话。曹植接着采用自问自答的形式,牵引出怨妇幽幽地叙述悲苦的身世,这同时也是曹植牵动了对自己崎岖境遇的感慨。从明月撩动心事到引述内心苦闷,曹植写得流畅自然,不著痕迹,成为“建安绝唱”。
第七、八句“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承接上文,继续以“赋”的手法表达。思妇诉说她的孤独和寂寞:“夫君已远行在外超过十年了,我只好孤清地独自栖居。”透过思妇的诉说进一步描述思妇的哀叹,非常直接。
第九、十句“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运用了“比”的手法进一步表达思妇的哀怨情怀。将夫君比喻为路中的清尘,将自己比喻为污浊的水和泥,喻意两人相差太远,难以融合在一起,也比喻夫君高高在上,对己不屑一顾,自己卑微在下,不能攀附,非常悲哀。曹植于此自比“浊水泥”的弃妇,“清路尘”指的是曹丕曹睿。曹丕继位后不再顾念手足之情,疏远甚至防范著自己的亲弟。曹睿称王时,曹植多次上表上书自试,终究无法获得任用。所以曹植用了浊泥和清尘的远离相互映照,衬托出和兄长侄子形势两异的遥远距离。
第十一、十二句“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承接上文,同时以“比”和“赋”的手法表达思妇的哀怨情怀。清尘是浮的,水泥是沉的,浮沉所处的位置是不同的,因而和合在一起的机会是渺茫的。浮沉是比喻,点描出不能谐和的悲哀。
第十三、十四句“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是运用了“比”的手法表达思妇的心志。思妇见弃,不单不以怨报之,反而愿意牺牲自己:“可以的话,我愿意化作西南风,在人间消失而进入夫君的怀抱中!”思妇对夫君何等的忠诚和忠贞!为了得见夫君,不惜将自己比喻为西南风,化入君怀!曹植盼望着骨肉相谐和好,期盼能在曹丕曹睿身旁效力献功。所以他说但愿能化作一阵西南风,随风重投丈夫,也就是兄长侄子的怀抱。
第十五、十六句“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运用了“赋”的方法表达思妇被冷待的遭遇和情怀,思妇的思念就象那缕飘逝的轻风,结尾的这缕轻风与开首的那道月光共同构成了一种幽寂清冷的境界。思妇很了解夫君的性情,超过十年了,音讯全无,“夫君的胸怀早已不向我开放了,我还有什么可依靠的呢?”哀怨之情,直透长空。这两句的表达非常直接,正是“赋”的典型手法。曹丕曹睿始终防备怀疑曹植,曹植“戮力上国,流惠下民,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的抱负就不能实现。
该诗通篇表面上描写思妇诉说被夫君遗弃的哀怨情怀,实际上暗喻自己被长兄疏远排斥的苦闷和郁抑,这是另一种意义上运用了“比”的表达方法,这是诗人更深层的自况自喻。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是三国魏曹植《七哀诗》里的名句,这是坚决而执著的持守誓言。独守十年,没有沉沦和颓废,思妇依旧祈愿自己化作长风,随风而去,与君相依,这是思妇此生唯一的期待。子建也是如此。他在认清无常荒诞的命运之后,并没有放弃初衷,而是“长怀永慕,忧心如酲”(《应诏》)。
曹植以弃妇自比是其后期诗歌的特色之一。除了这首,其他如《浮萍篇》、《杂诗》等诗里皆有怨妇形象的运用。曹植这首里的弃妇,就是用作象喻的。曹植具有致君为国的理想,不仅是曹植个人的志向,同时也是当时整个时代的风气反映。可是抱著成就功名期盼的臣子,如果不能获得君主的赏识任用,那便全无施展才能抱负之机,没有办法实现自我的价值。这样的君臣关系,就彷佛那个时代全心托靠男性的女子,一朝被夫君离弃,那就是没了依傍的怨妇,失去生存的价值以及生命的重心。
年代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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